「不了，我想再睡一會兒……」瞇起眼睛，睏盹盈上眼皮，烏鴉又睡著了。

古雲守在一邊，圈成一團，跟著休息。

烏鴉雖然脫離了鬼門關，生命短時間內無虞，可是傷勢之嚴重，不花上三兩個月，恐怕難以恢復行動。一切飲食起居，只能仰賴古雲代勞與分擔。

古雲的生活，由於這位意外的訪客全然變調，早上除了要獵補自己的食物，還得幫忙抓小蟲，約半個月左右，才曉得烏鴉是雜食動物，也能吃肉。下午則要出去溜鳥，帶著烏鴉出狐窩透透氣，形成一幅奇妙卻和協的畫面，一隻烏鴉乖巧的窩在狐背上，溪邊、樹林、大石上……晚上，兩人便說說話、聊聊天，也是古雲最開心的時候，聽著烏鴉描敘他的生活經驗，同時與他暢談以前、現在、未來。古雲原本就是隻不甘寂寞的狐狸，之前總是對著花草日月自問自答宣洩情緒，現在有了能回應自己的對象，更是對烏鴉喜歡的緊，只是……烏鴉的傷勢一直沒進展，都快一個月了，依然無法震翅，成了兩人心中的隱憂。

因為無法自由的行動，烏鴉也開始煩躁不安，話語一天比一天少，有時任憑古雲說破了嘴，仍是聽不見他回答半句，畢竟都過一個月了，活潑開朗的病患終是罕見。

古雲多少能諒解烏鴉的心情，沒與他計較，亦不逼他講話。只是……烏鴉食量的驟減，著實讓古雲憂心。

「你不吃嗎？」古雲好心的將肉塊切割成肉丁，把肉都擺在烏鴉面前了，可他仍是一副沒食慾的模樣。

搖搖頭，真的吃不下，就算這幾天只吃了幾口食物，胃依舊發脹。「你吃吧。」

古雲看了看肉，長嘆口氣，「這樣會死掉的，還是你練成了辟豰，吸食靈氣也能活？」

「呵，我要是那麼厲害，早能飛了。」攤開翅膀，感觸良多，一雙無用的翅膀，只是累贅。

古雲不知該怎麼安慰，唯有陪著烏鴉感傷。

日子就這麼又過去了，古雲還是那麼無怨無悔的照顧烏鴉，烏鴉還是寡言少食。天氣開始轉涼，入秋，多愁善感的日子。古雲甚是喜歡這種天氣，涼涼的風，配上不熱的太陽，未受蕭瑟影響心情。

午後，兩人望著夕陽。清風徐徐，沁人心脾。古雲拾起一片落葉擺在頭上，幻想自己就是一片落葉，隨風搖曳，閉上眼，腦袋空空。

烏鴉看著古雲，露出兩個月來少有的笑容，隨之，難得的主動開口：「狐狸，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？」

古雲睜眼，反射性回答：「烏鴉。」這一動，頭上的落葉跟著掉落。

烏鴉不禁失笑，這是什麼爛回答。「我不叫烏鴉，就像你，不叫狐狸。嗯……你叫什麼名字？」此時才發現，原來彼此並不知曉對方的姓名。

「古雲。」伸出爪子在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，古……雲……歪歪扭扭的醜字。寫完後，指著天空道：「就是那個雲，白白軟軟的東西。」

「呵呵，原來是雲，很適合你。」明白的點著頭，順著古雲畫過的字跡，描了一遍。「我叫黑鴉，我不會寫字，總之，就是黑鴉。」怕古雲不懂，特地放慢聲音。

「黑鴉……嗯，和烏鴉差不多，你應該取個更有特色的名字，像黑炫風、黑無敵、黑……」

「黑鴉，記好了，就是黑鴉。」打斷古雲的話，認真交待。

「好，黑鴉，記好了。」微怔，心頭浮現不安，不止是黑鴉的態度，更是他的眼神。

黑鴉滿意的一笑，繼續道：「雲，你不是想吃掉我嗎？現在……吃吧。」口氣是戲謔，眼神卻是認真，讓人摸不清黑鴉的本意。

「不行，我要憑真本事吃掉你。」逃避性的抬起頭，不想看見黑鴉的眼神，讓人膽顫心驚的眼神，是種置生死於外的決然。

「不能等了，沒時間了，不如我們現在就打一場，你贏的話，就吃掉我。」黑鴉說著說著，激動的站起身子，跳至古雲面前，看不見古雲的臉，讓他心慌。

「什麼沒時間？」古雲快速低頭，緊盯著黑鴉瞧，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，不懂黑鴉今天是怎麼了，盡說些沒頭沒尾的話。

「唉……」一聲長嘆，嘆的古雲心寒，久久才解釋：「入秋了，我必須到南方去過冬，不能再留下了。」撇過臉，真的捨不得古雲這個朋友。

「什麼南方，你又不是大雁。」只聽過南雁過冬，沒聽過烏鴉也要過冬，不接受這種解釋。

「南方就是南方，不是大雁就不能過冬嗎？」一急，說話也變的焦躁。「不和我打，那我要飛了，別後悔。」

「你要飛？你能飛了？」疑惑的睜大雙眼，幾乎是形影不離，怎麼不知道黑鴉的傷勢已好？心裡喜憂參半，不安還是沒散去。

「對，我要飛了，保重。」話完，即刻奮力拍動翅膀，啪啪啪啪……身下塵沙飛揚。

古雲看著黑鴉高飛，沒有阻止，沒有道別，只是安靜的看著他飛……越來越高，黑影逐漸變小，到了某個高度，折往南方而去。古雲移動腳步，迅速的追上去，希望臆測不會成真。

黑鴉在忍著痛楚飛翔，能重回天空，令他由心的喜悅，顧不得傷口再次撕裂，灑下紅雨。

古雲在地上追趕，預感成真了，不到半刻，天上的黑影忽然墜落，像斷線的紙鳶，一邊旋轉一邊殞沒。

古雲感覺自己不能呼吸，空氣似乎凍結一般。只能瘋狂的跑著、找著，是希望自己找到他，還是希望自己別找到？自己也不知道。

當古雲找到黑鴉，兩人再次重逢時，黑鴉已經沒氣。古雲不知他是死了才從天上掉下，還是掉下才死，望著黑鴉的屍體，回憶這幾個月的點滴。

呆愣了許久，吞了口口水，逼自己嚥下難過，本來就是這麼過日子，只不過回到從前，有什麼好傷心的？古雲難以理清自己的心緒，只知道，心頭空空的，腸胃好似打結般揪著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