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翁似笑非笑，拾起根長草枝，逗弄著網中的芝仙。「喲！我說小東西，原來你會說話。」

「死老頭，老而不死……活著浪費米糧嗎？小東西是你叫的？也不看看，在你面前的可是芝仙吶！」撥開鼻前的草枝，不曉得自己正在掘自個兒的墓。

「師父……你聽見了嗎？這小東西說他是芝仙。」若真是芝仙，那可真是大收獲，抓到好東西了。小伙子臉上又驚又喜，參雜著些許難以置信。

「原來不是狐仙。」另名小伙子就顯得有些興緻缺缺，伸出指頭戳著芝仙。

「狗娘養的小雜種，誰准你用髒手碰我的？」轉頭咬去。

小伙子更快一步縮回手，卻也嚇了一跳。「被抓了還不安份些。」邊說邊教訓起芝仙，一腳踹去。

「哇！沒人要的小野種，咒你右腳生瘡、左腳長膿，屁股開花！」被罵的火大，小伙子越踹越用力。

「夠了夠了。」老翁出聲阻止，小伙子才停下拳腳。

可芝仙的嘴巴還沒打算閉上：「幾個毛沒長齊的奶娃娃竟敢對我無禮，還是早些回你娘的懷裡喝奶去吧。」

「師父！他……」想告狀，但又不想被認為和芝仙一般見識。

「師父，就任他罵嗎？」心直口快，另名青年忍不住問道。

「摀上他的嘴，帶回去。」老翁轉身，走在前頭。三名小伙子聽令，七手八腳摀上芝仙的嘴，跟在老翁後方。

古雲躍下樹枝，偷偷摸摸緊隨在尾。

是間老宅子，由三橦屋子圍在一塊，外頭再加蓋一層牆，便形成中央的一片大院。大院內有棵樹，與幾個竹架子，其餘便沒擺什麼了。大門是單扇，看來不是大戶人家，雖然庭院與宅子占地頗廣。

而老宅子前後皆有人家，可大概是因為在夜裡，路上卻沒啥人跡。師徒四人像偷兒似的，進門前還先左右瞄了瞄。

闔上大門，老翁比了個噤聲的手勢，便往廚房走。「跟上，小聲些。」芝仙是好東西，並不想與鄰家分享。

「是。」低聲回應，躡手躡腳走在後頭。

老翁點上燈，指揮徒兒燒水，「快，取水來燒，大鍋水。」等不及要吃芝仙了，說不定這麼一吃就能成仙。

沒讓眾人發現，古雲窩在樑上偷笑。

兩名小伙子看住芝仙，一名少年半跪在爐灶前升火，老翁則是閒的來回跺步，不這麼走一走，心裡急的慌。

被堵住嘴的芝仙，就算有滿腹的嘮叨，也難宣洩，只能在旁乾瞪眼。

柴火經少年不住的搧風，霹啪響了起來，所幸那鍋水挺大的，像個大水缸似的，足足能煮五十人份有餘的飯，一時半刻也難滾沸。

老翁的心思誰都明白，不就是要水煮芝仙嗎？

認為還不是時機出面，古雲還想晾一晾芝仙。

直到鍋裡的水開始冒出小氣泡，眼見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要沸了，古雲才從樑上跳下，著實嚇壞了四人。

「狐狸？」老翁眼明手快，抄起一把菜刀護身，這狐狸不比芝仙，是會咬人的。

看顧芝仙的兩名小伙子也是害怕，鬆開手，往後退了一退。

半跪在灶前的少年更是離譜，直接躍上灶，避免被咬到。「廚房怎會有狐狸？是誰沒關門？」

「這不可能呀，剛剛要進來時，門是關著的。」小伙子邊退邊說，並握起一旁的掃帚。

而芝仙，雖說沒人抓住，但網子還捆在身上，仍是沒法逃脫。

環視一圈眾人畏懼的神情，生為妖怪的卓越感油然而生，清了清喉嚨始開口：「咳咳。冬菇，現在只有我能救你了，求求我呀，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。」本就是來救妖，卻還是想先挫挫芝仙的傲氣。

不吃古雲那套，芝仙不改氣燄的道：「白毛小混球，老子還沒淪落到要你來救，就算我被吃下肚，也正好可以毒死這幫狗娘養的東西。」

「哇！真是狐仙！我就說有狐仙嘛。」激動的大叫，不知是害怕還是高興。

老翁的手自古雲開口那瞬，便不停的抖，手中的菜刀像是拿好看的。傻住，一句話也擠不出來，和看見芝仙時的反應天差地別。

「師……師父。」腳軟，努力撐住身子，總覺得頭暈，懷疑是不是狐仙的妖法影響。可說是枉冤，古雲啥也還沒做。

「冬菇，你真不求我，寧願當清水煮冬菇？」古雲瞟了眼那一大鍋滾水，正煮的沸沸騰騰。鍋頂冒著濃濃白煙，鍋下是赤紅的火舌。

「我……」咬著牙，面子與性命孰重孰輕？「白毛混球，你是存心的嗎？」

「是。」爽快的點頭，咧嘴一笑。

「天殺的混帳東西，老子被生吞活剝也不要你管！」賭氣罵道，就是看不慣古雲的態度。

聞言，故作傷腦筋狀，「這樣呀？」想了會兒才道：「我偏不想如你的願。」往前一跳，化成人形，扛著被捆在網內的芝仙便逃。

破窗而出，明明門在窗子旁，只要輕推就開。師徒四人呆愣的看著，沒人敢阻止，也沒人去追趕，一室的鴉雀無聲，心情難以言喻，一天之內遇到兩隻妖怪，到嘴的鴨子肉也會飛。

顧著逃跑，古雲飛快的奔走於山林，一點也不理會肩上的芝仙。

不能動彈，只能趴在古雲肩上，樹幹雜枝不留情的一直往頭上撞，終於忍不住叫罵出口：「白毛混球！看一下路行不？有樹幹是不會躲嗎？」

「會呀，所以到現在我還沒撞著，嘻。」話說的太滿，一個分神，報應就來了。「哇呀！」煞不住車，往前絆倒，兩妖同時摔跌地面。

古雲起身的第一件事，不是揉痛處，而是生氣的踢石頭，「怎麼路中間也會有石頭擋路。」一腳不夠，再補一腳，竟會讓栽在饅頭大的石子上。

芝仙亦沒空管有否受傷，只是努力的與網子奮鬥。

好人作到底，古雲伸手一揮，網子支離破碎。「不說聲謝嗎？」

「你把我抓到這兒來，我還得向你說謝？」雖有感謝之意，可這謝字，怎麼也說不出口。芝仙頭一扭，索性轉過身子。